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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玉冷神

破玉冷神

 

秦川的另一种死法



秦川落网了。

特警押他上车时,他浑身是血,无法站立,血水里混杂着深黑色的泥浆。他气若游丝,贴在特警的耳边和气地笑:“可以帮我捡一下眼镜吗?”

特警带着的步话机里传来严峫的声音:“给他捡。”

严峫坐在五十米开外的指挥车上,他点燃一根烟,隐在单向玻璃窗内远远望向这头。扶着秦川的是一位三十多年的老警察了,闻言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另一位老搭档。老搭档戴着手套,来将地上碎了半边的银框眼镜拾掇起来,利落地拆开镜架,仔细检查。

秦川被特警半拖半拽地带上救护车,他似乎有一个回头的动作。特警留意到这一点,警惕地四下逡巡。不过秦川最终没能完成这个动作。

秦川没能挺到医院,他是在押送途中断的气。严峫下令追查秦川落网地点附近五公里范围内的所有监控录像,并派人在医院太平间二十四小时蹲守。直到马翔拿着死亡证明和相关资料来找严峫签字时,严峫依然不敢相信秦川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下一秒是不是会从太平间里“死而复生”。他就是这样的,使尽浑身解数,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能在重重包围之中脱身而出。比起坐牢,他宁愿死。但比起死,他更愿意活着。

直到两天后,严峫在解剖室亲眼见到秦川白布掩盖下的尸体。

 

根据苟利的鉴定结果,秦川身上的大部分伤口和最终导致失血过多的致命伤都是在拒捕过程中形成的,但似乎也有不少在拒捕之前就已经有的钝器打击伤,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狙击手在他挟持人质意图冲出重重包围的某一瞬间开枪击中了他的右腿,在跌下高速行驶的摩托车后,翻滚过程中颅脑受到冲击。强行挣脱手铐时,左手腕骨骨折,穷途末路下他滚进深沟意图逃走,最终因体力不支倒在离坡底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步重华在反复确认秦川拒捕身亡的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他的内心缓慢地升起一种沉闷而无法排解的情绪,以致于他长时间的盯着那张抓捕现场的照片,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假死和真死只有一字之差,步重华却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反复咀嚼。

鉴于对秦川的通缉令由建宁、津海市局分别申请,严峫向津海这边共享了一部分资料。步重华在看完资料之后,向建宁反馈过去几点疑问:

第一,秦川曾发誓永不踏足国境线半步,此前为鲨鱼所胁迫前往华北。如果他不想被捕,就不该轻易违背誓言,而此次竟然出现在建宁,意欲何为?

第二,秦川从前不是没有落网过,他的人际关系之复杂有目共睹,即便到了审讯阶段他仍然有能力在黑桃K的帮助下成功出逃。哪怕此刻他早已没了黑桃K这样的“靠山”,也不大可能会缺少后路,为何却要与警方硬碰硬?

第三,秦川在拒捕中途挟持人质,如果说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那大可以人质安全为由要挟警方提供便利,又为什么要中途击伤人质,惹怒警方?

隔着大半个中国的建宁,江停手上拿着那份尸检结果和步重华发来的反馈意见问严峫:“人质呢?”

“砰”的一声,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韩小梅气喘吁吁地站定:

“严队,江教授,人质醒了。”

 

人质是一个肤色偏黄,骨瘦如柴的瘦小男孩,被秦川开枪打中了手臂,好在秦川手上拿的那把不知哪儿找来的手枪设计不甚合理,子弹直径很小,男孩意外捡回一条命。警方在问话过程中发现他是一个哑巴,也不会识字写字。由于他交代不出自己的具体年龄和家庭住址,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反映他身份信息的有效物品,警方只好去查附近的监控录像和户籍系统。

查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户籍系统里查不到这个孩子的任何信息。于是只好提取DNA进行比对,最终发现这孩子的父亲竟然是一个二十年前就逃去缅甸的强奸犯,没有法律意义上的配偶,半年前登记了失踪。母亲十年前是缅甸某发廊工作人员,九年前登记死亡,死亡原因一栏里写的是医疗事故。然而离奇的是,缅甸警方反馈说,缅甸的系统里同样没有录入过这孩子的身份信息,这孩子就好像凭空出现在这世界上似的,没有任何的法律身份,更谈不上什么法律保障了。

而最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就在秦川拒捕地点几公里之外,一家便捷超市的监控录像显示,这孩子曾和秦川一道出现过。


拥挤昏暗的巷口,缅甸小孩整个人趴在秦川背上,双手绕过秦川脖颈,两条腿还软软地扒着秦川的腰——那显然是个全然信任的姿势。而视频中,秦川快速走过,在走出录像范围之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回头往监控探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很快回转,用手稳稳地一托这孩子的屁股,将他往上抬了一抬。

分明镜头是模糊的,严峫却似乎能想象得到秦川的表情,那是一个狡黠却看不出锋芒的微笑。


刑侦支队安排给这孩子测骨龄,结果出来之后,男孩立刻被送进了审讯室。他身形瘦弱浑身紧绷,头发因营养不良而微微泛黄。江停找来了学校里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一位老教授,他略懂些缅语,可以协助警方对缅甸小孩进行讯问。这孩子确实是个哑巴,不过事实证明他不是不识字,而只是没有学过汉语。这孩子很快就交代了自己和秦川的关系。


“你说什么?杀父仇人?”严峫一脸难以置信,马翔想起那不到十秒的监控视频,也是纳罕,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老教授又眯着眼睛看了一遍那孩子递过来的纸条,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没错,他是这么写的。”

严峫立刻挥手让马翔去联系缅甸警方,把秦川近两年在缅甸的行踪和关系网,以及这小孩父母的详细资料全都传过来。然而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到手的资料十分有限。老教授把那些表格、档案、卡片,事无巨细全翻译了一遍,严峫还是不放心,又花钱找人翻译了三个不同的版本,把那堆资料来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秦川杀害这孩子父亲的直接证据。

不过收获也还是有的,这缅甸小孩的父亲是个反复戒毒又复吸的瘾君子,人际关系并不复杂,而严峫在反复观察他的照片之后,发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情况。

他斟酌良久,将那张照片发给江停,随后打出一行字,想了想又删了。在等待回复的同时,他又重新拿起那张照片细看,越看心中越是诧异。

三分钟后,手机一震,是江停的回复。

“这人上半张脸,长得有些像岳广平。”


在之后的审讯中,严峫特意观察了那孩子的面孔。这缅甸小孩的五官,和他的父亲有很多相似的细节,然而要和岳广平比起来的话,那就完全不像了。

这孩子在审讯室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自始至终都咬死了秦川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却又说不出来秦川的杀人动机,或者别的任何细节。除了那句“杀父仇人”之外,那些他交代的纸条上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要他死了,父亲就能活过来。”韩小梅刚看到这句话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秦副……秦川是为了能让这孩子的父亲活过来所以才这么拼命的拒捕,好让自己去死吗?”严峫听闻此话险些背过气去,三两下把韩小梅轰出了办公室。

不过严峫不得不承认,韩小梅那狗屁推论背后的某些基础的心理逻辑是对的。这缅甸小孩虽然认为秦川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可是那段监控录像中,他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种对秦川的……依赖,或者说是亲昵却毋庸置疑。他年纪太小,甚至可能对“杀父仇人”的概念也是模糊的,而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秦川是杀父仇人这种看法,目前还不得而知。他不懂汉语,可是审讯途中居然写出了两个汉字,这两个汉字歪歪扭扭,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赫然就是“秦川”二字。如果只是为了记住仇人的名字方便日后寻仇,那只需要记住缅甸语发音就可以了。这种强迫式的书写教学,只能让严峫联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父母为了预防走失,而要求孩子必须记住自己的身份信息,以方便事后寻找。

还有一点能坐实严峫这种猜测的证据是——这孩子每次写“秦川”二字时,都是在精神极度疲倦的状况下,且每次写秦川名字时都没有任何的缅甸语前后文,看起来只是一种情绪发泄式的随手涂鸦。如果他是想表达什么实际的意思的话,不应该只有这两个字。

种种迹象表明,秦川和这缅甸孩子的关系不是仇人,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所以秦川的身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秦川难道真的因为孩子的父亲长得有些像岳广平就杀了他,抢夺了这孩子的抚养权?

以秦川那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没有情感关系的尿性,这怎么可能呢?


在漫长的审讯过后,警方还是没能从这孩子嘴巴里得到任何足以证明他是秦川从犯,甚或是胁从犯的内容,这孩子所说的“杀父仇人”固然不可靠,却也没有迹象表明这孩子有协助秦川拒捕的行为。而最终让这孩子得以从审讯室离开的,还是他身上被秦川打中的那个弹孔。

从秦川在便捷超市外的表现来看,他对这孩子没有敌意,也没有戒备,然而这孩子最终却成为他拒捕的筹码。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在国内没有社会关系,不懂汉语,秦川带他入境,无异于带他送死。如果缅甸小孩所言,秦川杀了他父亲的事情属实,那么将这解释成,缅甸小孩找他寻仇,于是他先骗取小孩的信任,继而在危急关头拉小孩下水,以这种方式对缅甸小孩实施报复,从理论上来看勉强也……说得通。

警局上下百思不得其解。严峫站在解剖室,他掀开盖住秦川的白布一角,凝视那张从来斯文而桀骜,此刻却苍白冰冷的脸孔,很有一种将他叫醒问个明白的冲动,可他毕竟已经是具尸体了。严峫一时间有种他还是没能将秦川抓捕归案,此人的意识已经逃离了躯体的荒诞感。严峫心想,得偿所愿不用坐牢,这小子此刻恐怕很是高兴。

在没有办法获取直接证据,且再三确认这孩子在缅甸没有可以投靠的亲属,无违法犯罪记录的情况下,严峫向上级申请暂缓遣返,将这孩子送进了本市福利院。

毕竟通缉犯秦川已经死去,没必要对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孩子多做纠缠。十岁出头的年纪,白纸一般的过去,并不妨碍他拥有一个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未来。

他理应有这样一个活在阳光下的机会。


秦川死去之后不久,东南亚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私刑执行机构“巫师”被缅甸警方一举击破。严峫某天上班之后收到来自缅甸的信息共享。或许是秦川的反水次数太多,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利益纠纷,“巫师”曾经绑架过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用以胁迫那神似岳广平的强奸通缉犯刺杀秦川。据“巫师”的手下交代,刺杀行动失败后,强奸犯遭到“巫师”灭口。而“巫师”落网前一月,也就是秦川在建宁被捕的前一周,这位“巫师”被人杀死在中缅边境的某处荒郊野外。


严峫从这些信息中依旧无从得知秦川与这个缅甸孩子的具体关系与相识过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川并不是那孩子口中所谓的“杀父仇人”,杀他父亲的,是那个滥用刑罚的“巫师”。


那天晚上严峫一时兴起,特地找来了秦川被当作证物封存的那副眼镜。摩挲着那碎得不成样子的眼镜,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场景。那是秦川落网当天,正是日落时分。黄昏的光线照着秦川鲜血淋漓的半边侧脸,远处苍翠的山峦在夕阳下变成一层薄薄的浅灰,秦川的声音隔着步话机断断续续:“可以帮我捡一下眼镜吗?”

那时搀扶他的老刑警在上交证物时说,这副银边眼镜可能对秦川很是重要。那时严峫没说什么,但深以为然。不过严峫此时却忽然有了一种新的,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的看法。

在秦川被狙击手击中,从摩托车上掉下来时,人质也一起被摩托车的速度带着甩到了十几米开外。那时候缅甸男孩的整条手臂血肉模糊,但本该砸向地面的后脑却奇迹般没有大碍,也没有和秦川一起摔下土坡。他很快被抬上了担架。秦川被拷上手铐,带到车前时,人质所在的救护车正从他身后经过。

他可能只是想停下来,看一眼那辆救护车。


严峫这样想着,忍不住问饭桌另一面的江停:“你觉得秦川会是那种,留恋旧物的人吗?”

江停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却不点破,只是缓缓道:“我猜不是。他的心智很成熟。尽管家庭确实给他的人生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不过我觉得,如果他是那种,对过去的旧物念念不忘的人的话,是很难做出临阵反水这种仓促决定的,何况还不止一次。”

确实,如果他真的对那副银边眼镜有什么特殊情感的话,同理他也该对从前的金边眼镜有感情才对。秦川不怎么念旧情,更不用说旧物。他的每一次叛逃、假死,都像是他给自己生命设定的一种仪式。通过这种仪式,他绝情地斩断过去,也斩断自己和旁人的联系。也正因为如此,他得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独自活着,在金三角和中国来去如风。但那些仪式究竟是否真的能让他做到毫无牵绊,只有他自己才能解答。

“那你觉得,以秦川这种六亲不认,只想苟着的性格,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束缚?”

江停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温和道:“这样的事情他其实已经做过了,不是吗?而且也不止一次。比如那次在瑶山,又比如说他骗步重华……”

断线的风筝也会因为风的指引而回到地面,置身于黑暗中的人一旦触摸到光明的温度,也会心向往之。严峫无从得知秦川死前究竟在筹谋、计划着什么,但所有的因都导向了同一个果——那个没有户籍身份,没有社会联系的缅甸孩子,有着和岳广平的某些微妙的联系,最终在各种推力的作用之下,成功获取了一张通往光明世界的门票。

而秦川本人,似乎本不需要踏上建宁这片故土的。


严峫忽然打断江停,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你喜欢小孩吗?”

江停吃青菜的筷子一顿。


【end】

感谢小可爱们的点赞评论推荐!感谢~( ̄▽ ̄~)~

作为写的人很多时候感受不到读的人的想法,因此你们的看法对我很有帮助,发现有没表达清楚的地方,我会看情况进行适当修改。


要特别感谢这次帮我试阅的曼曼。

  

最近才看了《破云》,想写一个秦川心甘情愿将自己束缚起来的故事。


秦川生前,在替缅甸男孩报仇的同时,给男孩送出了一件珍贵的礼物——一张活在有着正常秩序社会的门票,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这件礼物的代价是自己会死。通过这件礼物,他完成了由“儿子”到“父亲”这一角色的转变,懂得了爱与付出。


马上要开学了,要写论文,没有时间好好展开,所以就摆烂了个乱七八糟还很是仓促的小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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